夏夜裡,除了點點流螢,山邊水畔嘓嘓呱呱、熱烈求偶的蛙鳴,正是這個季節最盛大的聽覺饗宴。這座小小島嶼上生活著33種蛙類,大大雙眼、玲瓏外型廣受大眾喜愛,也讓「青蛙公主」楊懿如深深著迷。
童年蛙相伴 大學結不解之緣
談及與蛙類的緣份,楊懿如笑著說,「就是因緣際會!」童年裡田邊隨處可見的青蛙,本就是她的兒時玩伴,就讀台大動物系時,遇上傳授兩棲爬蟲類知識的王慶讓教授,促使她一腳踏進蛙兒的世界。
從學士、碩士再到博士,楊懿如10年學術研究都與特有種的台北樹蛙緊緊相繫,這一點一滴拼湊出屬於台北樹蛙的生態拼圖,全憑著她對科學的滿腔熱誠。但進行到DNA解碼的研究時,她也不免心生疑惑──這些研究背後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揭開了科學的祕密、數據化蛙類的所有資訊,是否就能「保育」蛙類?又或者,保育只是研究的「附加」?
當時是1990年代,台灣的生態保育才剛萌芽。為了找答案,楊懿如加入中華民國自然與生態攝影學會的同時,她察覺民間團體與專業學者之間背景知識的落差,加深她向一般民眾推廣環境教育的決心。
赴花蓮任教 開啟蛙蛙推廣人生
1998年,她前往花蓮慈濟大學生命科學系任教,「花蓮這塊土地改變了我的生命!」同年,楊懿如與大學時便攜手相伴的先生李鵬翔共同出版了《賞蛙圖鑑:台灣蛙類野外觀察指南》(中華民國自然與生態攝影學會出版),為了推廣蛙類知識倆人架設起「青蛙學堂」網站;並在與當地機構的交流中發現,原來不只有學術圈能進行蛙類研究,在這塊土地上,有很多人喜愛青蛙、想了解青蛙、肯為青蛙盡份心力。
於是,她融貫「公民科學」的概念,訂出普查的「SOP」,逐步培訓在地志工,帶領他們了解青蛙,同時能回報數據,支持更多科學研究。
3年後,她轉往國立台灣科學教育館擔任展覽組主任,培訓的腳步未停止。她體察國中小的科學教育情況,以及第一線教育工作者的想法。充滿活力的小學教師讓她萌生更有系統的志工培訓計畫,與桃園荒野保護協會合作,先培力教師,再透過老師帶領學生和家長做社區調查,以4年的時間完成全台種子教師的培訓。
擔任東華大學自然資源與環境學系副教授期間,再接下國科會數位典藏計畫,並整理集結演講錄音、PPT、教案,將「台灣兩棲類保育網」、「蛙蛙世界學習網」、「蛙蛙世界數位學院」、「台灣兩棲類影像庫」、「台灣賞蛙情報」等網站串連。
以蛙為師 重新學習面對生命
從學術研究到教育推廣,這一路的轉變,楊懿如認為是與許多關心蛙類的人們朋友互動的結果,「我從一般民眾身上,感染到不一樣的熱情,他們改變了我對生命的看法。」
長年的科學訓練,讓楊懿習慣以學術的觀點看待蛙類,直到某回當她一如往常地展示著青蛙時,有個小朋友發問:「青蛙會不會痛?」童稚的疑惑震撼了她。是啊,蛙類的皮膚細緻而脆弱,經人手碰觸、甚至張開蹼與四肢,怎會不痛呢?
自那一刻起,楊懿如放下身為專業學者的驕傲,重新以面對一個「生命」的角度看待蛙類,將蛙類視為教導她一切的「老師」。她不再一看見青蛙就非得抓起來檢視一番,還教導孩子如何用正確的方式碰觸,進而讓他們對蛙類產生情感連結。
「能否打從心底被觸動是很重要的,唯有被觸動,才能產生更多力量。」楊懿如認為,感動是建立環境倫理的基礎,每個人都應該要有此認知。
外來種入侵 原生蛙陷生態浩劫
外來種的猖獗,正是她致力環境教育不懈的另一項原因。
「人們不是不愛青蛙,而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傷害蛙類的行為。」斑腿樹蛙的快速擴張就是一例。與原生種白頷樹蛙極為相似的斑腿樹蛙,於2006年首度被通報發現,8年後的今日,遍布西部平地,繁殖能力強、會獵殺原生蝌蚪的習性,大大壓縮了白頷樹蛙的生存空間。
「斑腿樹蛙的卵塊會隨著苗木移動而移動,尤其在彰化田尾地區,販售園藝植物的農家不清楚那是外來種,消費者也不曉得,以為有蛙就是好的,但『生物多樣性』得從整個生態系的角度來看待。」當年未能即時處理、根除,面對已列入蛙類新紀錄種的斑腿樹蛙,楊懿如與東華兩棲類保育研究室、林務局只能採取移除卵泡和蝌蚪的數量監控,盡力降低對原生蛙類的傷害。
面對民眾「移除等同殺生」的誤解,生性樂觀的楊懿如也曾感到心灰,但她仍寬容的看待不同意見,「做保育呀,不正向思考是做不下去的。」只要蛙類能在這片土地快樂繁衍,更多人能認識蛙、愛護蛙,在她眼裡,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