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李文珍:站在環境教育現場 守護水雉的這一路


作者:陳怡樺

※ 2015年12月初,走到一處隱密農田,發現近60多隻的水雉。中午的陽光,讓人感覺溫暖,我想水雉也感覺到了,看到幾隻慵懶地坐在田埂上,看到胸前的黑項鍊,讓人聯想到拿著LV包包的貴婦。有幾隻還真像八卦嬸及年幼清純的小女生跟著這些八卦嬸在旁靜靜的看著,一邊吃一邊叨叨的唸著,還有那獨孤的青少年,落寞的獨自在一角落,靜靜地吃著,也有那群結黨的少年哥們,追逐來追逐去,冷不防大媽一出手,瞬間鳥獸散在野外總會看到鳥兒們做著一些讓人發笑的舉動,如照鏡子,有時透過聯想,還多了幾分賞鳥的樂趣。

2015年一月初某天一早到瓦窯附近巡訪,走在田埂上細細地看著剛插秧的稻苗,忽聞幾聲水雉的呼朋引伴聲,抬頭一看近百隻的水雉飛起。鷹斑鷸、雲雀鷸、黃鶺鴒也跟著成群騷動著,看著壯觀的畫面,有種幸福的感覺。田間只有一位老農忙著顧著抽水馬達引水入秧田,這邊另一個人類就是我,看著群鳥忙碌著進食與追趕,每塊田都有不同的鳥,有搖屁股的,有優雅型的,有呆呆樣的,有裝無辜樣的,有溫吞型的……看著牠們,忍不住用了人類觀點想像一下……心中卻浮現清明上河圖,透著晨曦,真的好美喔!這不也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摘自李文珍的個人臉書)

台南將軍區的水雉。攝影:李進裕。

李文珍是來自台中太平的農家子弟,從小在農田邊長大,阿公務農,老家周邊放眼望去都是農田,從小跟著阿公在田裡玩、採豆子、搓草,幫忙農務。在田裡看到蛇是常有的事,以前老人家總說,在田裡看到蛇就要打死。又有一說,「蛇是土地公的孩子,應該讓牠走,不應該打死牠。」李文珍回憶著,有次走到田經過小田梗,看到蛇朝自己爬過來,嚇得用力地把蛇打死;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無害的「草花蛇」,不用打死牠。然後,再轉身細看時,蛇竟然不見了。究竟「是不是土地公把牠帶走了……?」成了李文珍從童年遺留至今的疑問。

李文珍的老家後面有一條灌溉水溝,那裡是她的童年秘密基地,中午是她的獨享歡樂時光。當然不是每次都是開開心心的,李文珍也遭遇過回到家肯定被大人罵的經驗。「我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孩子。弟弟妹妹都會乖乖睡午覺,只有我不愛睡覺,我最喜歡到家後面的大水溝探險。有一次,順水流追著一群吳郭魚越追越深,差點溺水。全身濕淋淋嚇得半死的跑回家……」在富饒的水溝裡抓鱔魚、抓土虱、抓鯰魚、抓蝦、抓泥鰍、摸蛤仔滿載而歸回家加菜,這條家門後的大水溝,盛載了她的童年。豐富的農村生活,讓李文珍和水裡的路上的生物都很親近。

沒有零食的童年,水果是小朋友最佳的飯後甜點。阿公的田附近有很多果園,「我經常撿水果吃,這一大片的果園,怎麼走也走不完,到處探險,就像是我的龍貓森林。」李文珍說,每次媽媽找不到我,抬頭就能找到,我常躲在樹上吃水果,不管有熟沒熟,我不怕酸也不怕澀也不怕苦,就像松鼠那樣嗑嗑啃下肚,躲在屋頂上,躲在水果樹上,躲在我的一片小天地裡吃水果。

探索:自己和未來

「我的心靜不下來,很調皮、又愛講話,經常被老師罰抄課文,可是我從來沒有寫完,老是被老師罰跪……」「我的爸爸是挑磚塊的工人,媽媽是家庭主婦,養了五個小孩。」小學時候,李文珍總是被貼著「家境不好、成績不好」的壞學生標籤,總是被老師忽略。「記得有一次,我感冒不舒服,趴在座位上,老師卻以為,『我是故意搗亂的……』。」五六年級時,學校要另成一班,每班要釋出一些學生,其他班級是抽籤的,是公平選出來的。我永遠忘不了的是,我是被老師指定的學生之一。當時,留在我心裡的感受就是,我是老師「不要」的學生,是被踢出來的「不好的學生」。在班上的總總小事被同學嘲笑也常遇到,李文珍總在心裡總是暗暗地激勵自己,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國中拚進好班,讓你們對我刮目相看。曾經遭遇過如此的對待,李文珍很能同理當孩子被老師或大人忽略的感受,尤其現在帶環境教育課程時,特別關注這類的孩子,因為,我也是這樣長大的。

小水雉邁開腳步探索世界。攝影:林青峰

離開原來的班級之後,似乎是另一種的因禍得福。李文珍說,五六年級老師很不一樣,在打罵教育至上的年代,秉持了鼓勵原則。「自己也覺得該用功了」,李文珍的成績也慢慢轉好進入前十名。「我不喜歡待在家裡,只要待在家,重男輕女的媽媽就要我做所有的家事,所以我也愛往學校跑。」國小畢業那時,媽媽希望我去台北當女工幫忙家計,李文珍對媽媽說,如果我不去念國中,妳可能會被約談……不得已,媽媽只好讓李文珍繼續升學。

升上國中之後,第一次月考考得懵懵懂懂,李文珍意外地被分到好班,當時老師殷殷囑咐,如果不認真讀書,就會調到壞班去,壞班老師很兇很兇。「我就跑去看壞班老師怎麼上課,發現老師拿著棍子啪啪啪的,看得心驚膽顫,更加拼命地讀書。」

白璋老師是李文珍的國中班導師,她的教育理念影響李文珍甚遠。白璋老師鼓勵我們課餘多到郊外走走,每個學期都會自辦校外教學,帶同學們去烤肉戲水爬山。記得「有一次,媽媽不讓我去,老師還特別打電話到家裡問,『能不能讓李文珍參加?』」那次校外教學,白彰老師帶著我們千里迢迢騎了一兩個小時的車程,從太平騎到台中南投交界的黃竹。沿途,老師解說著,這是構樹、這種水生植物可以吃、那是空心菜,也從那時開始,讓李文珍一點一滴學到野外求生的概念,也發現,原來台中人不吃龍葵,吃另一種特殊的菜叫麻薏。

「從小,非常傳統的媽媽總對我說,我們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女孩子讀太多書沒有用,只要會做家事,要認份要退讓,不可以跟男生爭強,不要強出頭。」媽媽總是這樣對李文珍叮囑。白璋老師的想法則和媽媽全然不同,在男女分班的年代,白璋老師對著一整班的女孩鏗鏘地說:

「身為現代女性必須和這個世界有連結,不能和這個世界脫節。一定要知道國家大事,一定要看社論,看你不喜歡看的文章,不要只看言情小說,不要只看社會新聞。」這個觀念影響李文珍很多,白璋老師帶著我們一起看報紙、了解國家大事,帶著我們到踏青,帶著我們認識植物,培養我們成為現代女性,不要當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家庭主婦。白璋老師也認為,女生要讓自己看起來乾淨清爽、要適度打扮,這些耳提面命、全新觀念讓活潑好奇、不受媽媽約束的李文珍更有勇氣地「走出自我、擁有自信」。在白璋老師的鼓勵下讓李文珍學會向外探索,學會對事物好奇,也鼓勵我用文字記錄所見所想,探究事物背後的原因。

升上三年級,一件令人氣餒的事發生,白璋老師不得不屈服於升學制度的壓力,她選了班上的前15名的同學作為菁英,私下幫前段的同學考另一份考卷,我覺得,自己又再度被放棄了。不過,當時李文珍的心裡浮現一個念頭:「妳不認為,我是菁英,不要緊,我們自己讀!」其實,當時白璋老師設定後段的我們念私校或職校,我們幾個後段的同學假日相約到學校讀書,讓我們這幾個同學累積了革命感情直到現在。無奈的是,弟弟們不愛讀書,爸爸為此還說了,「豬不肥,肥到狗。」這句話讓李文珍很是受傷。

儘管媽媽依然覺得,女孩子不需要讀太多書,努力念書的李文珍傻傻的填志願,考進了「職校界的北一女」之稱的台中高護。入學後,「我是鄉下來的小孩,不知道怎麼討好老師,沒有得到太好的成績。」甚至有一兩次,異軍突起考了不錯的成績,被同學懷疑作弊,也讓努力用功的李文珍很氣餒。記得有一次是技術考,李文珍考了高分,甚至可以代表班上參加比賽,竟被同學嘲笑說,妳一定耍了小手段,不然怎麼可能得這麼高分。四年的護校生活,讓李文珍過得不快樂。

※ 我想,這份熱情要感激鳥會前輩的帶領,當時同時認識中興大學與東海大學對鳥類的愛好者(目前都在生態界各領風騷),求學期間學習力最強,配合著鳥會前輩無私的奉獻,願意辛苦日夜顛倒帶著我們參與鳥類繫放,讓我們深入了解水鳥的生態。願意讓我們參與鳥類調查計畫,讓我們對調查從實做中了解,透過調查中隨時關注著環境的變化,漸漸地也培養著我們的環境素養與熱情。因為這樣的基礎,到後來在台南市野鳥學會得以發揮,並真正的投入水雉保育的行列,雖是辛苦,卻已將熱情轉為志業。(摘自李文珍的個人臉書)

跨越:踏進野鳥世界

畢業之後,李文珍的第一站到馬偕醫院的加護病房工作。面試時,「妳最想去哪個單位?」李文珍不假思索地回,ICU!當時我想,待過重症病房,再到輕症病房也就不是問題。後來,李文珍被分配到MICU(內科加護病房)。在醫院工作期間,看到許多護理工作的不合理待遇,待了兩年之後,李文珍選擇離開,準備公務人員考試。

「考高普考,有穩定的工作收入,是爸媽的期望。」準備高普考期間,李文珍也嘗試保險、或到其他醫院兼職護士工作,很意外地獲得了一個到台中自然科學博物館工作的機會。在科博館的期間,李文珍的熱愛動植物,愛解說的本性完全被激發。在旁觀察的同事也對她說,妳真的很適合解說的工作。環境解說的種子就此也悄悄埋下。

台南官田綠色保育農業推動專案正式啟動。官田種菱角助水雉是一場與強調產量的慣行農業抗衡的耐力賽,這是來自農民的覺醒,以及對土地的信任──確信友善的對待土地,就會得到糧食安全、食品安全的回饋。
李文珍從事環境教育工作也與國際保育人士進行交流。李文珍(中)將翁榮炫的攝影得意作品《丟蛋》送給珍古德(左)。圖片來源:李文珍。

時屆「動物保育法」上路,李文珍回憶了一段和保育鳥類第一次接觸的往事。「有天,在台北的街上,我看到有人販售領角鴞。攤販說,一隻800元,妳要不要?當時我很緊張,打電話到警察局問,這樣該怎麼辦?警察說,你先打給台北鳥會。台北鳥會回,你不要付錢,告訴警察,販賣地點在哪裡,請警察直接取締。」

民國80年左右,在舊台中圖書館準備高普考時,李文珍撿到了一隻落巢的小雨燕,把小雨燕送到台灣省野鳥學會時,李文珍穿了一件妹妹不穿的班服,竟被妹妹的同學一眼認出,妹妹的同學是當時的總幹事,因此,讓李文珍一腳踏進了野鳥的世界,在大肚溪口觀察了鳥類的秋去東來,慢慢關心著這片土地的變化。

民國83年,高普考放榜,通知信件陸續寄到家中,被媽媽看到了,不停地遊說李文珍,「你要去當公務員啦!不要留在科博館啦!」迫於媽媽的壓力下,李文珍就接受了分發到澎湖七美衛生所服務。選擇澎湖的七美島[1],李文珍透露真正的原因是,這是一個可以讓我無拘無束賞鳥的地方,也因此和鳥會有更密切更頻繁地接觸。李文珍利用閒暇時間,也開始鳥類紀錄、觀察記錄,「鳥功」也在那裡累積。每天早上天剛亮,李文珍就出門找鳥,看海邊的生物、林間的植物,每天都在不同的路上東晃西逛,從海邊到墳墓邊,穿梭往來自由自在,和當地人聊天,看他們怎麼吃魚,了解當地人的風土民情,就像回到小時候的生活。

在七美的那段期間,李文珍也開始「跑社區」做訪視,直接走進第一線與村民接觸。開始進行訪視時,當地居民說,「你是騙人的吧!以前的護士也不會到家裡幫人家量血壓。」登門被拒之後,李文珍拿著血壓計,找了間廟,遇上了一位90幾歲的老阿公。跟老阿公表明來意:

「我是衛生所的護士要幫大家量血壓。」老阿公說,「來!我幫你!」便將社區裡的居民都吆喝出來。後來和當地居民越來越熟悉,李文珍清晨外出賞鳥遇到村民和大家話家常,漸漸地和在地人打成一片。無奈的是,同事對外地人的排擠,加上勾心鬥角。當時的薪資加上離島加給、醫療加給、和升上薦任後的調薪已有七萬元之譜。李文珍轉念想,也存了一些錢,不如去完成自己的夢想,便出國了!

※ 我曾經是月入七萬的公務員,受不了勾心鬥角的職場,找了個尋夢的理由,我離開了。我曾想如果我當年沒離開,我現在可能住著雙車庫的獨棟房子,每年可以拿休假出國旅行。我曾想如果我還保有一份人人稱羨工作時,我會不會主動捐款去保護台灣的環境呢?我想我可能不會,我不會那麼偉大…….因為我一定會覺得我的錢不夠用,車子不夠大,房子不夠氣派。離開了,讓我人生更豐富,對物質需求變少了,更懂得珍惜。(摘自李文珍的個人臉書)

結「伴」:走進水雉世界

李文珍申請上Indiana University SouthBend(簡稱IUSB)不過爸爸媽媽對她的決定很不支持,待了一年半盤纏用盡就回來了,儘管沒有完成學業,但這段留學生活對我的影響很深遠,當時,李文珍在圖書館半工半讀,遇到了一位好朋友Kathy。在圖書館工作時,難免需要協調調班,Kathy總會對著李文珍說,you can say no without quality.(如果真的很勉強,可以直接拒絕,沒問題。)一語道破,李文珍委屈自己的性格。Kathy也帶著我進入她的家族,像家人一樣的互動。她的爺爺也是愛鳥人士,常常和爺爺交換賞鳥的心得,也在那時認識了美國最早的賞鳥協會—奧杜邦賞鳥協會,參觀由此協會維護的棲地,這座棲地以不進行任何人為干預的方式維護,自然的棲地環境讓李文珍如入寶庫,在美生活期間,李文珍也走訪一些野生動物區,路上遇到一隻浣熊,小狐狸、松鼠、野兔在旁邊跑來跑去,這樣與大自然沒有距離畫面讓她至今留有很深刻的印象。

出國之前,李文珍在台灣省野鳥學會的鳥友介紹下認識了翁榮炫[2]。當時鳥友介紹他們認識是有原因的,李文珍說,我們倆會做一件一樣的事是,把鳥的屍體帶回家冰在冰箱,再送科博館。其實,李文珍和翁榮炫都認為,一隻鳥的死亡會有牠的價值,日後做成標本,有研究價值。不過,和翁榮炫沒什麼特別的交集,也就沒什麼後續的聯絡。

民國88年1月,回到台灣後,李文珍暫時住在中興新村的妹妹家,利用這段空檔想想自己的未來。李文珍記著出國前,翁榮炫送給她一張小鷿鷈的照片,回台前,則選了份美國野鳥的月曆作為回禮。這次的互動,也讓李文珍和翁榮炫重新聯繫上。那陣子,李文珍家裡的小狗意外被惡意毒死,翁榮炫陪著談心,帶她去看水雉,也漸漸地走進她的心裡,「交往期間,我跟著翁榮炫躲在火燒珠的菱角田拍水雉(當時的水雉已經剩下不到50隻)。」一路跟著翁榮炫看水雉,漸漸走進水雉的世界。直到現在,看水雉的熱情已經轉為守護水雉志業,也希望更多的人能跟著一起加入。

民國89年,921大地震發生,當時李文珍在台北,儘管身處四樓,搖晃程度讓人驚嚇不已,當晚和朋友一家直奔戶外,在空地上待了整整一晚。回到台中,李文珍的老家半倒,又聽到一個好朋友的房子全倒,好友的太太罹難。當時,李文珍的心情很受影響,翁榮炫問:「妳要不要來我在義竹的老家散散心?」當時候的心境和相互陪伴的感受,讓兩人很確定彼此在心中的位置和份量,便正式開始談婚論嫁。

翁榮炫與李文珍研究所時期的合影,很辛苦,但很快樂的時光。圖片來源:李文珍

婚後,空暇時翁榮炫總會帶著懷孕的李文珍穿梭在蜿蜒的農田小徑間,墳墓邊,魚塭旁四處查訪水雉、高蹺鴴。婚後當年就生下了女兒,女兒早產之故,讓李文珍放棄工作在家自己照顧孩子,和公婆一起住在義竹。因為耳濡目染,也是愛鳥人士,當了媽媽的李文珍也和翁榮炫一起看鳥、幫忙扛望遠鏡、協助解說工作、支援環教活動。讓李文珍印象很深刻的是,懷孕期間,翁榮炫帶著她到現在的水雉復育園區,「當時的園區是一片甘蔗園,一個貨櫃屋,兩座臨時廁所,很簡陋的裝置。」

女兒剛出生時,夜哭狀況很嚴重,夫妻兩人經常要上下半夜的輪流哄著女兒。當時,水雉園區接到了一個前往泰國考察的活動,翁榮炫必須參加,李文珍帶著女兒回娘家,回娘家換了環境這段時間,女兒竟然不夜哭了…………

翁榮炫在鳥會工作期間,認識了兩人後來的老師劉湘瑤,翁榮炫推甄進入高雄師範大學環境教育研究所進修。下課回家後,翁榮炫總是不厭其煩地把今天上課的所學重複一次給李文珍聽,當時,李文珍在衛生局工作,翁榮炫對她說:「不要繼續在那裡工作了……妳在那裡都沒有成長,得到的都是負面的能量。看妳這樣好辛苦……」某天,翁榮炫回到家說,「嘿!我把妳賣了!明天開始,你就到高師大當研究助理。」隔年,李文珍也成了翁榮炫的學妹。

延續:兩人的「環教」理想

進入高師大環教所後,李文珍加入老師的雙流環境教育中心的教案建置,同時接觸了英國田野研究協會[3](FieldStudiesCouncil,FSC)的理念,其中深入認識「如何營運一個自然教育中心」、「環境教育課程的規劃」等環節,畢業之後,台南鳥會承接南科的環境教育課程時,也嘗試將從FSC學到的方式融入其中。兩年的研究所生活,除了忙自己的論文、協辦研討會、老師的研究案等,充實扎實也辛苦。現在回頭看,從原本對教案沒概念,和老師一來一往的討論,點滴累積成就了現在水雉園區的架構。

什麼是「科學探究式教案」?簡單說,「老師介入得少,讓學生自主觀察,而老師如何放手也是其中的關鍵。」李文珍分享了一次帶活動的經驗,我問小朋友,怎麼觀察鳥類呢?小朋友說,要用望遠鏡!再追問,如果沒有望遠鏡,還有其他什麼工具可以用呢?現場的小朋友瞬時安靜了下來。根據「科學探究式教案」的原則,在教學現場,老師應嘗試讓孩子自己探究他們好奇的事物,讓孩子試著自己找答案,也老師默默地當一位陪伴者,完全不要給予任何意見與指導,跳脫一般教育的框架,試著透過大自然培養孩子問問題與解決問題的能力。

「身為父母和老師為孩子們做的第一件事是,強化他們對於覺察力的認識,幫助他們同時「察覺」自己和環境,在日常生活中鍛鍊孩子的感官感覺,缺乏刺激時,感官感覺很快就會鈍化,並且對周遭的『麻木』會像一座無形的牆般,越堆越高,這堵牆會使他們無法享受戶外空間,並且惡化孩子對『自然』的恐懼。」根據李文珍的經驗,察覺力在小學一年級以下的小孩都還存在,但是小學二年級以上就漸漸不見了,當孩子對自然感到害怕或排斥時,孩子便不知道如何與自然相處。

談到小朋友的環境教育,一定要提到「二溪國小保育社團」。與二溪國小的緣分,開始於二年前,李文珍回想,「當時學校老師問,能否到學校的保育社上生態相關課程?基於環境教育就是要紮根社區的想法,翁榮炫便接下這個任務。」

去年(2014年)翁榮炫因病離開人世後,鳥友問我:「榮炫有沒有什麼願望還沒達成?我想了想,做一本水雉繪本與社區營造。」

水雉孵化。攝影:翁榮炫

※「感謝我的年輕學長湯奇霖熱情的贊助與傳授,跟老師們分享著,他帶著孩子做繪本的經驗,接著就開始了屬於二溪國小的繪本之旅。園區負責擔任學校的後備,老師們則帶著孩子往繪本與故事的架構內,一路往前衝……半年了,老師每每稍來孩子們的作品與進度,總讓我驚喜連連,一群沒有繪畫背景的孩子,學著駕馭想像力,慢慢的畫出生物多樣性的圖像,揮灑著不一樣的學習過程。一群老師用著好玩的心態,引領孩子動手實做,老師們一致的想法,就是讓孩子自己來,一遍又一遍的創作與思考,慢慢看到孩子的成長與創意。或許這本繪本到成品還有一段路,卻是集結大家的心力,一起給予孩子不同的生命歷程,更期待這些孩子透過這段學習過程,留下重要生命經驗,為未來的生態保育尖兵鋪路。」(摘自李文珍的個人臉書)

「水雉的永續須要靠友善環境的種植,水雉的價值已跳脫了原先瀕危保育物種,成為了保護傘的指標物種,更關係著農田濕地的水質水體的健康,透過這樣的食安的思維,成為了我們生活品質提升的最佳代言的鳥。現實的狀況下,讓我想起了應該與當地農民和社區結合。」李文珍認為,環境教育必須走入社區才能做得長久,與農民及社區的相互陪伴才是根本。

※「我們要留下什麼樣的台灣給下一代?這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要想的……老公走了以後,我發現他以前認真寫的書,從天未亮就出門,守了好幾天所拍的照片,努力調查的鳥調,一本一本的筆記本,一張張的感謝狀,獎狀,全隨著他的離去都變得無意義了,他生前努力買的書,收集的東西也隨著他的離去而無用了。到底他這人留下什麼?慢慢地,我發現受他影響的人、事,開始也慢慢回饋給我,特別是他在水雉保育上的努力,讓每個來過園區的人,都豎起了大姆指,或稱讚起老公的用心,我想這是老公留給大家的,看到水雉的美與珍貴。我們要留下什麼樣的台灣給下一代?台灣的環境越來越惡劣,空氣越來越差,我們是否還須要那麼多的開發案,賺那麼多的錢與名位?而這些東西,眼睛一閉,就沒了,這是否還值得大家花大多數的力量去追逐嗎?我們要留下什麼樣的台灣給下一代?」(摘自李文珍的個人臉書)


註1:七美島賞鳥景點簡介作者:李文珍小姐(原任職於七美衛生所)本篇文章原刊載於澎湖野鳥學會之【半天鳥】。本文係李文珍小姐於七美島上歷經年餘所做的鳥類記錄簡介,而李小姐已於民國85年間離開七美島,目前與其夫婿翁榮炫先生仍持續從事並推展關懷台灣自然生態活動,在此深深感謝他們夫婦倆。
 
註2:「小時後,一邊牧牛,一邊觀看周遭的花草蟲獸,認得白頭翁、綠繡眼、褐頭鷦鶯、烏秋(大卷尾),一些鄉下常見的鳥。到大學,參加社團的賞鳥活動,才進入看鳥的世界。畢業前夕,觀察一對黑枕藍鶲的繁殖過程,從下蛋、窩蛋、孵化,到幼鳥羽毛長好離開鳥巢,一連30天,每日天未亮開始守候,直至天黑。近百個小時的觀察記錄,讓我從膚淺的賞鳥,轉化成觀鳥的內在化。當兵後,回到故鄉。以環境及行為的角度,從新學習看鳥。頂著烈日寒風,一部野狼機車,穿梭嘉南地區的海岸濕地,因此而著迷於濕地的美,選擇鳥類的調查工作為職志。加入濕盟的工作行列時,正值由濕盟與各地鳥會共同推動搶救水雉,而大家對水雉的生活史仍存在許多的空白。於是,整理資深鳥友所得的訊息,以及這些年來磨出的野調經驗,開始一一抽絲撥繭,尋找水雉的芳蹤,從水雉的現有數量及分佈等開始調查,進而瞭解他們的困境,以提供搶救水雉的基本資料。三年來,記錄下百來個巢的成果,有喜有樂,也有許多的無奈。除觀察記錄外,常與菱農溝通,建立友誼,以期水雉的巢蛋能安全孵出,增加繁殖的成功機率。盡一己棉薄之力,期待我剛出生的女兒,長大後,仍能在台灣的土地上與水雉邂逅。」(摘自李文珍的個人臉書—翁榮炫未出版的作品自序)
 
註3:英國田野研究協會(FieldStudiesCouncil,FSC)成立於1943年,旨於讓大眾了解「環境」的概念。在英國,協會有十七所環境教育中心相互合作,提供環境相關的課程。約有十萬人透過所謂「戶外教室」(outdoorclassroom)的課程,實際和環境接觸,進而學習。FSC出版大量環境保護刊物,以簡易使用的科學鑑識系統為其特色。協會也管理數個自然保護區,並進行科學和教育研究。同時,協會更為環境教育爭取資源,特別是為青年學子舉辦課外活動。近十年來,FSC已經和30個國家以上有合作關係。近來的計劃重心放在生物多樣性和永續發展。(資料來源:社團法人亞熱帶生態學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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